在我回到筑蘭宮后,天上真的下起了雨,雨點由小到大,落在地上,落在樹葉上,落在層層碧瓦上。
文秋替我換好了藥,我站在廊下,一邊聽著讓人心靜的雨聲,一邊看雨滴落在積水中,砸出道道漣漪。
天降甘霖,今年的秋旱該過去了。
我伸出手,在廊邊接住了幾滴雨。
文秋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替我披上了一件大氅。
我問文秋想不想出宮,可素來膽小柔弱的文秋只是沉吟了一瞬,就堅定地搖了搖頭。
「奴婢不想出宮,奴婢想待在筑蘭宮里,陪著貴妃娘娘。
我想伸手去摸一摸文秋的臉蛋兒,可我的手實在太涼了,我怕嚇著她。
那日雨聲不歇,我告訴文秋,能出宮,就出宮吧,就當是替我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我曾答應過方其安,從華隱寺回來以后,就給文秋賜婚。
那時我還想著這應該是一件喜事,到時候就讓方其安做文秋的娘家人,送文秋出嫁,還能嚇一嚇那個小侍衛,叫他日后也不敢負了文秋。
可如今喜事是辦不成了,我只能塞給文秋許多銀兩,悄悄派人將她送出宮,讓她去過安穩日子。
聽說離宮那日文秋不肯走,哭得也傷懷,我不忍送她,只一個人待在內殿出神。
文秋之前說,她要留在筑蘭宮陪我,這話青蘊說過,方其安也說過,可到頭來,都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如今文秋也這麼說,我卻是怎麼也不敢讓她留下了。
文秋走后,我就不許旁的宮女內侍近我的身了,就連換藥與喝藥我也十分懈怠,以至于腿上的傷總是好不了,身子也跟著每況愈下。
若說青蘊的死帶走了我半條命,那方其安的是死,就帶走了我剩下的半條命。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在筑蘭宮里茍延殘喘,從前替青蘊做法事的法師說方其安死的慘烈,定是要好好為他超度上十五日,保他來生平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