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竹只聽見他與阿爹說了一句,“誠意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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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走后,阿爹一夜白了頭發。那一夜,阿爹總喃喃著說些她不太懂的字眼,什麼“干將”“莫邪”。
若說阿爹之前是個健壯的漢子,就那一夜之后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者。挺直的腰也塌了,終日佝僂著背。
阿爹將自己關在屋里三天三夜,出來時,眼眶深陷,滿眼都是血絲,他深深看了一眼嫦竹很快就別過臉去,深吸一口氣,朝著窯場喊道,“祭窯!”
嫦竹記得,往年祭窯都是七月十八,不知為何今年提前到了六月十八。她好奇地詢問阿爹,阿爹卻摸了摸她的頭,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那時剛入秋,漆水河邊家家戶戶已經燒起了火塘,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頰。與往年祭窯歡樂的氣氛不同,今年是沉寂的,有人偷偷哭過,有人隱忍一言不發,大家都低著頭從她跟前走過,沒有一個人看她。
燒柴祭天,沉璧祭川。
對于窯場來說,每年一次的祭窯是最為嚴肅的儀式。頭一件事,便是點香燭行跪拜禮,叩拜窯頭的“師傅榜”,叩拜天地間相助的神靈——山神,土地,搬水童子,運水郎君……祈求天地祖師爺保佑窯場能燒出精美的瓷器。
“……合土為胚,其色乃成,烈焰中發,青煙外飛……其聲鏗鏗,其色溫溫……”
窯場兒女們的吟誦聲愈發嘹亮,一跪一叩拜,以首觸額,虔誠地向上天禱告,希望諸天神佛憐憫,賜予他們一條生路。
按照慣例,叩拜完畢之后,就該嫦竹帶領著其他窯工的子女們,將用面捏成的童男童女放到窯頭。可阿爹攔住了她,嫦竹不知道為何,覺著一陣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