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在他體內潛伏了一段日子,早已深入肺腑。
而這毒不令人致死,只是令人纏綿病榻,不發作的時候和常人無異,發作起來渾身上下便如千萬只螞蟻附骨嚙啃,痛楚穿心,如同廢人一般。
算算時間,這毒正是在長安城里下的。他這才想起來,從長安城里被趕出來的那日,尚書府的門生曾揚起馬鞭在城門前放了話。
“崔漸啊,你可知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此后要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他原本以為,他此生只是與仕途無望,沒曾想,卻是以這種身心兼備的方式備受折磨。
毒性發作的時候,崔漸躺在床上,默默見著辛娘一個人支撐起了這個家。白日去酒樓幫廚,夜里還得浣紗織布,帶著他四處奔走,見藥鋪就進,入道館便拜。
她跋涉了萬水千山,為了能讓他活得沒那麼辛苦,延醫問藥,求神拜佛,想盡了一切辦法。
崔漸看著辛娘日益枯槁的面容,覺著再這樣拖累辛娘,也沒什麼意思。尋了個辛娘不在的夜里,便將床頭的杯子砸破,吞了瓷器自盡了。
而他死后,魂魄立在床頭看著自己的尸身,見著目瞪口呆前來勾魂的鬼差,這才知曉,自己機緣巧合,竟又誤了事。
鬼差膽戰心驚告訴崔漸,他乃歷劫的泰山府君,本應經歷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受盡人間諸多磨難之后方能歸位。
按照他的命數記載,他應該是拖著病體至五十方能病死在床上。眼下魂魄離體,他還有二十余年才能歸位,只能暫且擯卻肉身,魂魄游離二十余年。
而辛娘回來抱著他的尸身哭得不能自已,暈倒在床前,被人救醒后才知曉,她已經懷了身子,三月有余。
“我死后無處可去,飄飄蕩蕩的,沒有人能看見我,也沒有人能跟我說話,就這樣以魂體在辛娘身旁待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