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不能說話。
不是不會,而是不能。我是占星臺里的下一任命官,師傅從小就告訴我,入占星臺之后,到我開占第一卦之前,都不可開口。
「天機不可泄露。」師傅的手指抵在我唇邊,涼涼的,像玉,「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承接的就是天命。」
天命要什麼時候才降臨呢?我用手語比劃給師傅,問。
師傅說,等你伺候的下一任天子登基前夜,你就要為他占第一卦。占的是天子與天下未來的命數。
天子與天下的命數,好大的詞。我的口就是被這樣大的詞封住的。
自我到月橋身邊第一天起,他就偏偏要我同他說話。
小時候的月橋,用「跋扈」二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許是自幼過得太順風順水,要什麼都不費吹灰之力,于是見我不肯開口,月橋反倒來了興趣。
他用威勢恐嚇過我,扮滑稽戲里的丑角逗過我,在眾人面前誣陷過我,讓我恐懼、歡喜或委屈,無論是難聽的好聽的還是辯解都好,月橋只想撬開我的嘴,讓我同他講話。
月橋心情好的時候,見我沒反應就罷了,罰我去院子里跪著,眼不見為凈。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刻意叫我去為他辦事,他慢悠悠點起一柱香,說香燃盡了再不回來就要賜死。
他樂于派人跟著我,回來向他復述我比劃手語卻無人能懂的笨拙慌張樣子,有時閑著還要親自跟隨來看,我越急,他越覺得有趣。
有一回我真的比劃不清楚,最后拿到從庫房里取的檀墨回到東宮時,香已經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