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月橋的生父,自縊于供奉著王妃排位的佛堂房梁之上。
他以自己的命來換天子饒月橋一命,許是念及昔日落難時的手足情誼,天子放了月橋,縱使儲君再憤懣也無果。不日,鎮守北固關的鐵騎將軍進京,向天子請呈恭親王世子與他一同出關衛國。
太師翻案,恭親王以死求情,將軍再帶月橋脫離這是非之地……我想,這些月橋的親人師友,或許早已想過如何將他救出來帶走,盡管代價如此慘痛。
月橋離京之前,按例來宮中面見天子,一是報恭親王之喪,二是掛副將之職。
數年前,我為月橋撐傘,看他望著自己的父親離去。如今,我獨自站在雪中執傘,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宮外來。他高了,也瘦了,過去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已成了清雋沉穩的人,月橋依然穿著黑色的衣袍,在漫天風雪里,像點在我心頭的一滴墨。
從大殿出來的那一刻,月橋抬眸無意間掃過來,撞入我的眼眸。這一刻時空仿佛交疊,月橋頓住腳步,與我遙遙相望,那雙墨玉般的眼里霎時盛滿洶涌情感。
我知道,月橋不能回頭,我也像過去的月橋那樣,不能開口叫一聲他的名字。世事紛雜,欲語還休。那瞬間我眼前浮現過很多個月橋的影子,剛入宮時那個坐在回廊上茫然望月的月橋,跋扈胡鬧時那個令人討厭的月橋,占星臺上落寞悵然的月橋,雪里玉龍臺望著父親離去的月橋,秋光里說要我入主凝云殿的月橋,上元節花燈街上面容如玉的月橋……我這才發現,不只是月橋只有我一個,我這一生,樁樁件件,也都與月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