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要救他,分明是要留著他這條命,繼續折辱他罷了。
逃走計劃失敗,小桃一連好幾天沒給我好臉色。
她不知道我為何要給他喂水,生生地錯過了機會。
我心底清楚,是他那句囈語,讓我動了惻隱之心。
閣里的郎中來了兩趟,診了脈、開了藥,那男子卻始終昏昏沉沉,一點兒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郎中說他的傷雖重,也不是不能治,是病人不配合,多好的藥灌下去,也起不了作用。
我知道,這男子,是自己不想活了。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咬了咬牙,讓小桃去將城里顧明堂的老郎中請來。
顧老郎中醫術高明,也不嫌棄瓦舍勾欄藏污納垢,只是年事已高,診金不菲。
「什麼?要一兩銀子?!」小桃一聽,立刻搖頭擺手。
「你日日在后院幫廚,夜夜秉燭替人寫信抄書,好不容易攢下來的辛苦錢,救他,值嗎?」
值嗎?我也不知道。
娘是罪臣之女,全家被流放到宛都那年,她才跟我如今一般大。
宛都是大齊西北的一個小國,這里土地貧瘠、物產匱乏,幸而靠著每年不菲的朝廷進貢換來大齊庇護,開通了與西域各國的商道,才勉強地存活立足。
宛都距離大齊國都上京城有千里之遙,娘曾說,若不是好心人暗中相助,恐怕她早死在半路上了。
「阿月,人最要緊的是自己,但倘有余力,也應當救困扶危。人心如月,照一方清明,無愧于心,自然能得圓滿。」
娘走后,我的心就像被天狗吃了的月亮,空余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