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我們都知道,如今老夫人年事已高,且不說若再目睹唯一的孫兒戰死疆場能否扛住,只說這一回少將軍要去千里外的漠北,路上來回便要數月,老夫人未必等得到他回來。
一旁看著的少夫人早已淚流滿面,她攀著我的臂彎,強撐著不倒罷了。
而少將軍最后只說了一句話。
他不再周全那些虛禮,伏進老夫人懷里,「奶奶,等等霄兒,等霄兒回來,給您過七十大壽……」
再起身,撒嬌的孩子便成了無堅不摧的將軍。上了戰場,心中就不能再想家。
那一道道金戈鐵馬的身影走遠了,個個如勁竹、如孤松。
我起初還能盯住瑞雪,后來再瞧去,個個都是沒有名字的瑞雪。
少將軍出征后,少夫人越發撲在府里府外的事務上。
最遠的田莊在城外,臨著將軍府的陵園,滿山都是銀杏樹。
她和老夫人一樣,在少將軍帶兵打仗的日子里,都變得格外絮叨。
她問我,是不是將軍府的人都愛銀杏,怎的到處可見。
我想了想后回她:「少將軍是不愛樹木的,他愛觀花。」
少夫人一邊看地里的青苗,一邊笑說道:「我原以為他在西院種了那許多凌霄花,是因著他名字里有『凌霄』二字,原來是因他愛花。
我也跟著笑道:「凌霄花卻是個例了,的確是因著與少將軍同名,才種了那許多。」
少夫人跳起來撓我的癢,假嗔道:「你這壞丫頭,話只說一半,就等著聽我的笑話呢,是不是?」
我跟著她笑鬧,山上的銀杏已郁郁蔥蔥。
我與少夫人跑到了半山腰,坐在一個大石頭上歇息。
她仰頭看那些小扇子似的樹葉,喃喃問我:「年豐,你說,等這些葉子轉黃了,能盼到他回來嗎?」
少將軍出征不過兩個月,怎麼想都不可能。
但我不想看她眼中的那片光彩消失,便對她說道:「盼得回來固然好,盼不回來也需得做好眼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