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年的中秋,只有他一個人。
她在滄水的另一頭,陪著城樓上的安和煦賞月。
他隔著滄水眺望,他們應該是在吃月餅、吃柚子,說些團圓話。
一瓣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冰涔涔的。
已經是冬天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對面地說話,過去很久了。
過去了一個秋天。
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那麼久。
久到恍如隔世。
他站在雪夜里眺望她,她披著一件玄色鶴氅,罩一個雪帽,一張纖脆的小臉在茫茫雪色里晶瑩透光,她似乎等得不耐煩了,懶懶地踢著腳下的雪地,歪歪倒倒地擎著傘,有雪花都落到她肩頭了,她還渾然不覺,只顧探頭四處張望。
他低聲喊她,只有他自己聽得到,「嘉懿……」
他朝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走了不過幾步,他頓住了。
安和煦闖入她的傘下,他一手撐住傘,一手把她攔腰抱起來,低著頭同她不知說什麼,隔得那麼遠,寒風冷雪也還是把她甜糯糯的笑聲遞了過來,在他耳邊一遍遍地回蕩,她的笑聲,比寒風刺骨,比大雪凍人。
季臨淵以為自己已經被凍在這個寒冬的荒野里了。
血也凍成冰的,凝固住了,呆滯地堵塞著。
他不該看下去的,可他還近似貪婪地望著她的方向。
不知道下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了。
于是,他親眼看著,她在安和煦的懷里直起身,還沒來得及進營帳,她已經捧著安和煦的臉吻上去了。
熱烈的沈嘉懿,她對愛的人,總是那樣,毫不保留。
她手上的燈,跌落在雪地里。
那奄奄一息的燈,不甘心地亮了亮,最終還是湮滅在雪地里。
他們已經鉆入簾帳內了,簾帳里的火,一簇簇地,沒過一會,就滅了。
季臨淵經過一棵枯死的樹,他掉頭回去拿酒。
沒有酒,他就跟著樹,一起死在這個寒冬里了。
這是離別前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