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年,是阿娘最得寵的時候。父皇叫她婉卿,宮人叫她婉妃,后來她死了,冊封上是昭慧皇貴妃沈氏。
那天父皇宿醉在阿娘故去的宮殿,念叨著婉卿。
可是,
“父皇,阿娘她的名字是什麼呢?”
我阿娘,終其一生,甚至沒人記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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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貴妃晉封那年,阿娘懷了五弟。
可惜那孩子沒福氣,生下來就沒了氣息。
我等在門外,大雪紛飛。
穩婆抱出了那被包裹的嚴實的嬰兒。
我走進安靜的寢殿,聞到沒散去的血腥氣,剛剛生產完的殿內還有點冷,炭火散發著微薄的熱量。
阿娘力竭了,她穿著白色里衣,汗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上。
她手很冷,握著我,眼里滿懷期待。
“你父皇來了嗎?”
我動了動嘴唇,卻難以開口。
我來之前,去求見過父皇。
他在容貴妃的永樂宮,金碧輝煌,室內溫暖如春,馥郁蘭香。
我請他來看看阿娘,可是容貴妃說自己心慌。
于是父皇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我離開。
他說,
“婉妃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做什麼矯情姿態?朕又不會接生。”
看我沉默,阿娘也明白了。
她掙扎著要更衣,去見父皇。
我和其他人攔著,怕她傷了身子。
可是阿娘倔強。
她抱著青紫的嬰兒尸體,跪在永樂宮外。
阿娘求父皇給四弟賜個名字,讓她立個小小的牌位。
可是父皇只是冷漠地讓身邊的太監傳了一句話。
“婉妃,不要壞了規矩。”
他們從阿娘懷里硬生生搶走那個孩子。
阿娘拽著襁褓不肯放手,長長的指甲折斷,鮮血淋漓。
可她還是留不住。
大概她哭得太大聲,父皇終于出來了。
他居高臨下,讓人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