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雪人是回到了天上,回到了云朵里。
下次下雪,它還會回來。
那阿娘,你回到了天上。
下雪時,你會回來嗎?
9
冬日快要過去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晚了一些。
料峭寒風吹過,父皇咳了兩聲。
我看見他手帕里有星星點點的血。
但我只當沒看見。
他近日很寵愛我,出入都帶著我。
甚至帶我出入御書房。
沒辦法,他所有的孩子,只有我還活著。
而我,也是阿娘唯一的孩子。
我被封為華容長公主,有肥沃的封地,威風的公主府。
他對我極盡寵愛,像是在彌補什麼。
可是我們都知道,該被彌補的人,已經不在了。
父皇的精力越發不濟了。
他總是喝酒,夜里也難以入睡。
有時走著走著,忽然伸手給旁邊,好像等著誰來牽。
可那個總是巧笑嫣然的女子早就不在了。
他的手,只能停在半空,然后無力地落下。
他看著無人的身側,會呆怔很久。
有一日,他讓人送來很多小狗,可是又讓人帶走。
他說小狗不該養在這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里。
可是他卻把我阿娘圈在這里。
直到她凋零。
更多時候,他看著我批閱奏折,只是安靜看著。
像是在看某些回不去的時光。
我十六歲那年,親自替外祖家平反。
朝堂上所有人看著父皇,可他只是閉著眼睛,當作沒聽見。
下朝時,后宮的凌春容要見我。
父皇也去了。
可是凌春容視他為無物,只是懇求地問我。
“他還好嗎?”
我點點頭。
“他收養了一個兒子,身體還好。”
凌春容笑了笑。
笑得咳嗽。
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她用手擦,擦不干凈。
于是也就放棄了。
她對我說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阿娘,對不起你……”
我打斷她。
“來不及了。”
她愣住,然后苦笑。
“是啊,來不及了。”
我不會原諒她,如果她不自殺,我會折磨她一輩子。
她可憐,卻折磨更可憐的阿娘。
不是一聲對不起就可以扯平。
凌春容也明白,她轉而看向父皇,冷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