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這場車禍,讓我成了孤兒。
病房的門被人敲響,張揚恣意的少年將頭發染回黑色,剪了干凈利落的寸頭。
他清澈的眼睛,讓人一眼就望到底,對我有擔憂、憐憫,還有疼惜。
那時候,我的心好像也生病了,對什麼都提不起勁,所以看他一眼,又兀自對著墻壁發呆。
可陳嘉澍還是每天都來,帶著自己上課時認真抄寫的筆記。
他聽不懂課,不知道什麼有用,什麼沒用,便把上課時老師說的一字一句都逐字抄寫到筆記本上。
對上醫生護士揶揄打量的眼,他自稱班長,搶著解釋,「我就是單純來給俞婧桐同學補習的。
陳嘉澍說,我當了十幾年的好孩子,可不能因為他多一個早戀的壞名聲。
……
病房外的一棵樹,隨著冬季的加深,枯黃的葉子終于掉得只剩下零星的幾片。
我沒來由地想起上小學時學的那篇叫做《最后一片常春藤葉》的課文,將最后掛在枝頭搖曳著的樹葉指給陳嘉澍看。
「陳嘉澍,那片樹葉掉了,我會不會也活不成?」
沒有指責,也沒有安慰。
可這天夜里,他悄摸爬樹,為每根枝杈都纏繞上綴滿綠葉的藤枝。
我半夜驚醒,恰好看見他從樹上跌下去,驚叫一聲撲到窗邊。
四目相對,他一身狼狽地躺在地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齜著牙笑,可笑著笑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俞婧桐你這個大笨蛋!」
不可否認的,陳嘉澍是我年少時期的救贖。
他將我拉出深淵,在高考前云淡風輕地說:「你安心考試,考上了,無論如何我也供你讀書。」
「可是我報答不起你。」
「誰要你報答了?」
他甚至沒有挾恩圖報,讓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千金難買我樂意。」
我們怎麼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呢?
4
睡醒時,天色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