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雞零狗碎的女人總愿意在半路上攔住時遠,「哎,你農村的爹還在不在了,快去找啊,哪怕是回農村,也總比在這兒丟了小命強啊。」
每每此時,時遠總會狠狠地剜她們一眼,然后挺直了脊背,默不作聲騎車而過。
事實上,我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只不過,我的動機比較陰暗——他走了就少一個人,少一個人就少花一份錢。
時遠側頭看我,表情認真:「你希望我走嗎?」
我被問愣了。
我下意識地其實并不希望時遠走。
那年我才 11 歲,前路未卜,禍福難料,我一個人,不敢。
但我那麼好面子,當然也不愿意服軟求他留下來。
時遠見我猶豫,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溫和地笑了笑,「我親爸也死了,我沒處去的。」
那個「也」字讓我突然意識到,他跟我一樣,已經是孤兒了。
我突然就心有戚戚了。
8
2000 年,我小學畢業。
畢業典禮前一晚,時遠帶我去縣城夜市買衣服。
他一件件比在我身上,一次次笑著說好看。
能好看到哪里去呢,和身邊那些花花綠綠的小姑娘比,我丑得就像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
我問他,我們還有錢嗎?
他連頭都沒抬,在一地的 T 恤里找出一件最白的,輕描淡寫道:「我是哥哥,這不用你操心。」
哥哥個屁。
我腹誹道。
我爸去世一年了,在此期間,我沒叫過他哥。
在我心里,異父異母算什麼哥?
我知道我們早沒錢了,之所以現在還沒餓死,全靠時遠周末送牛奶、撿破爛,和鄰居爺爺在世時的接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