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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暑假,時遠很忙。
高二的奧賽數學和物理,時遠都是種子選手,為此他在北京集訓了一個多月。
中間他回來過一次,黑了很多,我問他,「北京很曬嗎?」
時遠哈哈大笑,「長城頤和園,故宮天安門,這些個景點,哥一有功夫就去,可不就黑了嘛。」
我羨慕不已,酸溜溜地癟了癟嘴。
「等以后掙了錢,哥就帶你去!」時遠笑嘻嘻拍了拍我腦袋。
我觸電一樣往遠閃了一大步,嘴硬地說,「我才不稀罕,誰要你帶!」
時遠渾不在意地齜了齜牙,笑著拽出一個巨大的編織袋,「你看!」
那里面全是我愛吃的零食。
我納罕:「你發財了?!」
「我們這次集訓啊,有補貼。你看,哥有本事讓你過好!」
他從包里翻出一張快發白的宣傳頁,皺皺巴巴的,明顯揣在包里好久了,他指著上面的廣告,「以后啊,哥還會給你種個義耳,荔荔就和其他小姑娘一模一樣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叫「義耳」的東西。
我仰頭看著時遠,內心被希望和喜悅充盈。
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九年義務教育鋪開了,學費可以節省很多,至于生活費,我們可以去撿破爛,我們可以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我們甚至可以去乞討,只要有希望,今天就不會比昨天更難熬。
可是。
那個叫「希望」的泡沫,破碎在一個早上。
那天時遠像往常一樣叫我上學,腋下強烈的痛楚讓我連起身都困難。
我額頭的溫度嚇了時遠一跳,時遠慌慌張張借了自行車就載著我去了鎮醫院。
很多年以后我都記得那天的場景,天氣燥熱得厲害,蟬在樹上拼命聒噪,密密匝匝的牽牛花沿著窗臺爬了進來,窗前一個醫用人體骨架歪著腦袋,黑乎乎的眼眶直愣愣「盯」著我。
時遠在哭。
那個驕傲的少年在母親去世時,都沒哭出聲來。
可此時,他噗通一聲跪下,猛地抱住醫生的小腿,顫聲說:「求您救我妹妹,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