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幫了,為什麼還讓我活著?
那個冬天很冷,很長,時遠每天做好早飯送到醫院,又急急忙忙沖到學校去,中午又火燒火燎地跑回家給我做飯送飯,晚上下晚自習還要來醫院陪護。
他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就像一截兩頭被燒的蠟燭,一頭被高三的課業燒,一頭被困窘的生活,被我這個病秧子燒。
兩廂折磨之下,他愈發瘦了,眼眶深深陷了進去,整個人像一只飄忽的風箏。
無數個夜晚,為了不吵到我,他在醫院走廊昏黃的燈下背書,棉衣太薄,天冷得離譜,他就跺著腳在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
剛開始,我經常低燒,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時遠一遍遍喁喁講著學校的故事,義耳的故事,我暈暈沉沉并不知道他講了多久,只知道講到后面,他的眼淚流進了我的脖頸,燙得厲害。
為了讓我養病期間有營養,時遠要殷勤周到地給菜市場老板幫很久忙,才能被施舍一條小魚或幾個雞爪,他常常得了寶貝似的小跑回家,認認真真燉成湯,然后滿臉笑意地看著我喝下,只是那雙盛湯的手,常常不知道被什麼劃得血跡斑斑。
時遠就這樣,用 16 歲的肩膀生生扛下了那些常人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承受的負擔。
13
2001 年春天,我康復了。
此時距離時遠高考還有 100 天。
出院那天春寒料峭,家鄉刮了一場不小的沙塵暴。
時遠氣喘吁吁地跑來醫院接我,沙子鉆進了眼睛,他一邊淚眼婆娑地揉著眼睛,一邊笑呵呵地抱怨著天氣。
「哥。」
「嗯?」時遠聲音柔柔的,帶一點鼻音。
「我不回去了。」
時遠聞聲愕然抬起頭,怔忪看著我。
他擠出個不自然的笑,「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