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突然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淚,「喬荔,喬荔!說到底你還是對我沒有信心,如果有信心,你不會編一個假的姨母離開我,好減輕我的負擔,如果有信心,你不會初中一邊打工一邊上學,一邊還要把掙的錢以姨母的名義寄給我,一個破初中需要讀五年!」
「不,不是這樣的,時遠,哥,我當時就是虛榮,就是嫌貧愛富,我離開你,哪怕沒有姨母,我負擔也輕啊!」我急急忙忙地辯駁著,可看著時遠枯槁的臉,一切都那麼蒼白。
「你還要騙我!」
小提琴戛然停了。
食客們看著這個樣貌清俊卻情緒崩壞的年輕人,一臉的莫名其妙。
時遠:「從你走到我本科畢業,一共五年零四個月,你給我寄了兩萬零一百六十塊,起初每個月三百,后來每個月三百六十塊,直到我本科畢業,你才敢自己去上中專,是不是?」
時遠:「你未成年,又瘦小,用工單位不敢要你,你就承諾去干沒人干的臟活累活,你連男廁所都掃過,是不是?」
時遠:「甚至你當時還沒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打工了對不對,肺結核是怎麼來的?因為當時打工的被服廠用的都是陳年的黑心棉,又臟又嗆,是不是?!」
我艱難地垂下頭去,「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剛走的時候,我每月都給你寄錢,寄了半年,所有的信卻被一股腦兒退了回來,我去查了你告訴我的地址,那地方沒有姨母,甚至就是一片荒灘。喬荔,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18
原來,我走之后,時遠就離開了老屋,半工半讀,受盡苦楚,卻再也不想回老屋一次。
我那兩萬零一百六十塊,是讀完博回鄉的時遠,舊地重游發現的。
六十來個信封,鼓鼓囊囊,全是毛票,有些上面沾著洗衣粉,有些上面沾著機油,有些上面還沾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