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嘉禾凝望著天上的太陽,他發現那太陽沒有一絲溫度,也不刺眼,看著黃澄澄、病懨懨的,同時腫脹得嚇人,幾乎盤踞了半個天空。身上也沒多少干凈處,布滿了菌絲一樣的黑魆云氣,在身體里攪拌扭動著,像是被什麼祟物寄生了一樣。
他看著看著,愈發覺得,那太陽馬上就要被身上的菌絲給撕開了,里面的那些邪祟物即將混著漫天黃湯,無窮無盡地從天空傾潑下來。
他猛一抽搐,從幻覺中驚醒。抬頭看了看太陽,炎熱又刺眼。
孟秀才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作勢要走,年嘉禾見狀連忙喊道:「秀才,你可別——」
「不說、不說……」
孟秀才連連搖頭。
「這等褻瀆神靈的事,我哪有臉說!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說完他低著頭走出了院門,豐登也站起身。
「哥,你可要把那東西看好啊,夠咱吃老久了。」
「不用你說。」
豐登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年嘉禾呆坐在院內望了一會兒天空后,走回房,盯著角落的水缸想了想,把雙手放在缸沿,用力往里推。
幾十斤的缸竟讓他一點點推動,被慢慢推進了陰影深處。
年嘉禾近乎有些悚栗地看著自己雙手。
幾個時辰前,他還是個被太陽一曬就仿佛能化掉的半死餓漢。
他撿起缸蓋,蓋上之前朝缸里瞅了一眼。
被割掉一角的「太歲」依然靜靜躺在水中,一動不動。
那只眼睛也依然氣定神閑地凝視著他。
當晚,他睡得并不踏實,那眼睛在光怪陸離的夢境反復出現,一會兒揉在泥漿般的爛肉里,四處漫流,一會兒又嵌在血紅肉瘤子中,不斷顫動。無數呆板愚癡的糜爛人臉攀附在墻壁上、房梁上。他驚恐尖叫、失措地奔逃,出了滿身的汗,再次在天蒙蒙亮時就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