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裴詠儀看出容岳的沉默中有些不同尋常的愉悅和感慨,猶豫一下道:“我可以問問,你和爺爺大伯的關系為什麼那麼僵麼?”她頓了頓,“當然,如果不想說也……”
“是因為我爸。”容岳望著她,聲音平靜,“我爸……是我爺爺年輕時去西北技術扶貧,和當地一位鄉下姑娘生的。那姑娘知道我爺爺有妻有子以后,沒哭沒鬧,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我爺爺把我爸爸帶回北京養大。”
“我爺爺為了息事寧人,同意了。我爸也成了我爺爺高尚人生中唯一一個污點,讓他懊悔,羞愧,卻又無法回避。”
“說來也怪,我大伯姑姑都是名牌大學高材生,我爸學習上卻一竅不通,喜歡做生意,當年叫投機倒把。
我大伯我姑姑都圓滑機靈,我爸爸卻天生一股憨勁兒。我爺爺曾經懷疑過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你想,如果親生父親都討厭他,我爸在我爺爺家的二十年日子,該是怎麼過的。”
容岳語氣調侃,裴詠儀想象著那個少年在憎惡自己的原配養母和同父異母兄妹間掙扎多年,不由心驚膽戰。
“我爸一根筋,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我爺爺要討厭他。他對于這種境遇的反抗,就是發瘋一樣對我爺爺好,連帶著我大伯我姑姑我奶奶。
當年他做生意賺了錢,絕大部分都交給我爺爺,幫我大伯鋪路,供我姑出國,給我奶奶治病。”
“我家還住我媽單位宿舍的時候,我爸就給我爺爺買了三室一廳的大房子。有一年中秋,學生家長給我媽送了三只大閘蟹,那時候可是稀罕玩意兒。我媽還沒來得及給我掰下一只蟹腿,就被我爸趁著新鮮都給我爺爺家送去了。”
容岳自嘲地笑,裴詠儀聽得目瞪口呆。
“為這事兒,我媽活著的時候沒少和我爸吵架,但又心疼他,說他渴望父愛渴望得都變態了。